掀開高度及腰的飯鍋,已經沒了中午尖峰時段的熱騰,用飯匙把即將見底的白飯剁勻。每到飯點都是這樣,熬過早課的學生、教授們軍臨城下,列隊等待進攻這座用脆皮燒肉搭建起的城堡。雖然就要一點半,我還是習慣性地多添了三個便當的白飯放置身體左側,以便應付中午來不及買飯的散客。
「哎呀!不用了啦,」老闆用抹布清理檯面的碎肉「不然放久就冷掉。」
「是嗎?」我把白飯又倒回飯鍋內,刮勻。心想,「就不要等一下又突然出現一堆人。」
我若無其事地拉了拉衣領湊到鼻子前,稍用力地吸氣,恩,噴濺的鴨油、青菜加熱台的水蒸氣、乾硬的飯粒,還有一點游泳池的消毒水味。新衣服可受不了這些折騰,後來上班就總是那幾件舊衣服輪替著穿,也許是心理作用,總覺得洗衣機也洗不淨這身菜味。時間久了也就習慣,沒這身菜味還不敢稱自己是在燒臘店上班呢!
啪!蓋上飯鍋,我拿著飯匙雙手抱胸,等待下一位客人。
老闆雙目似發呆的看著宵夜街手拿便當大步經過的學生,突然說了一句:「你太尖銳了,要圓滑一點。」脱去塑膠手套,把油亮的剁刀擦了擦擱在木砧板上。
「蛤!」自以為八面玲瓏的我,還以為聽錯,下意識地反駁,「我哪有,我這麼隨和。」我參加系學會、弦樂團、籃球隊、游泳隊,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是個尖銳的人。
「你有時候太鋒利吼,就會傷到別人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
「哎呀!這有點難跟你解釋啦,你之後工作就會知道了啦!」
八年過去,我還沒完全理解此話中的深意,但這段對話就好像燃燒的火堆裡那根怎麼都不會被點燃的木頭,一直在那,記憶猶新。老闆自有一套識人的本領,每每在刀起刀落之間,總會冷不防地針對上一位客人給出他的點評。一開始我還持保留態度,隨著時間過去慢慢跟著觀察,又覺得好像煞有其事。也許真的煞有其事,因為我有意識到我一直在刻意磨利我的稜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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